聯影電影:12.13 給莫妮卡的華爾滋 12.24人約巴黎

文/李幼鸚鵡鵪鶉 轉錄自/破報

《紫色海》義大利文原題《Viola di mare》（逐字譯成法文是violet de mer，意思是「海的紫色」；英文片名譯Sea Purle，「海紫」），取材賈勾墨‧碧拉蒂（Giacomo Pilati）的小說，斗娜黛拉‧馬幼尬（Donatella Maiorca）導演（她跟兩女一男共同編劇）。片中，女主角昂潔拉（Valeria Solarino飾演）的暴虐父親恨她不聽使喚而又狂野，把她痛打一頓還強行灌酒。有個畫面是你我經由門縫（或門框）看到門後（父親毆打女兒）映在牆上的黑影，那門縫好似女性陰戶，硬被塞進父親的暴力與精液般的酒！

昂潔拉愛女孩莎拉（Isabella Ragonese飾演），莎拉先驚後喜，由拒轉迎。她倆各有被迫要嫁的男性，昂潔拉抵死不從，莎拉其實蠻喜歡那名叫斗馬叟（Marco Foschi飾演）的男孩的。兩位女同志，兩樣作風。昂潔拉從小目睹父親對母親施暴（恨妻子生女不生男）。昂潔拉也飽受父親打罵，早有反抗意識。女兒同情母親，無奈母親懦弱，自己受虐，更拖累女兒。逆來順受，姑息養奸，本片的女性主義意識不言可喻。昂潔拉勇敢拒絕父親安排的婚姻，竟被神父責難，要求她聽從父命。所以，父權與神權（或宗教、教會、神父、神職人員）都是迫害女性、打壓（女）同性戀的共犯幫兇？！片中還有階級省思，昂潔拉的父親是這個島上開採山石或石礦的老闆（但他背後的富裕男爵才是真正的雇主），對勞工的兇狠、打壓、剝削就跟在家裡的父權同樣讓人不敢領教。

昂潔拉追求婚姻與愛情自主的代價是被父親鎖在地窖受苦。地窖中竟藏著母親的妹妹未婚懷孕產下的死嬰。此情此景，讓我以為導演巧妙把女同性戀的解放跟異性戀男女的性解放綁在一起。直到向來懦弱、自誤誤「人」（我是指女兒昂潔拉也受母親連累）的母親終於醒悟，為了營救昂潔拉，而心生一計，原本在丈夫面前永遠沒有發言權的妻子讓僵局困境也讓本片峰迴路轉，連男性沙文極度暴虐的丈夫都言聽計從，「各取所需」。原來，神父有把柄落在昂潔拉的母親手裡（她妹妹未婚產下死嬰），要求神父回報（本片拋出讓觀眾想像的空間，莫非神父性侵……），由神父向島上村民信徒證實昂潔拉幼年被（神父）誤辨性別，現今正式更正。於是，女主角搖身一變，成了短髮、男性西裝的男孩昂傑婁，公然跟莎拉結婚。本片不但狠狠諷刺教會以往可能藏污納垢還敢道貌岸然打壓異己（異教徒與同性戀與要求婚姻自主的人），而且現在可以被恐嚇被挾持而沒有原則沒有立場任意讓步妥協。更好玩的是暴虐父親並非突然開明起來了，竟是經濟因素考量（女兒變成兒子後，可以去採石場的工地督工，可以繼承家業成為地位僅次於男爵的工頭或雇工級的人物）。

倘若昂潔傑婁的阿姨是被神父性侵懷孕，本片倒是一刀雙刃，既打宗教偽善耳光，又批異性戀裡的敗類（神父），或許還明喻神父、凡人（異性戀）、同志都一樣有性需求，何必單獨為難女女情緣呢？
只是，女女結婚前後不乏節外生枝坎坷路。昂傑婁向莎拉求婚，被女方父親（？）要求：「既然是男人，就要跟其他男人一起去抬聖母像。」聖母像那麼重！山路高高低低何等崎嶇！女同志中的T（Tom-boy）最動人、最讓你我熱淚盈眶的處境！軍方（本片背景是19世紀義大利的一處小島）突然要對男性昂傑婁身體檢查，甚至可能被拉去當兵……。

片中，早先女裝的昂潔拉常常黑色或深色衣裙，莎拉大多一襲白色或淺色衣裙。新婚，新郎昂傑婁深色男西裝對比莎拉的白色婚紗新娘禮服。在雙雙裸體的性美景過後，起身的畫面竟是新娘白紗的昂潔拉與深色男西裝的莎拉相擁而笑，迷死我的神來之筆：女女間誰扮男、誰扮女，不必那麼刻板僵化，更不必那麼絕對！

因為愛情，女女期待共同有個自己的孩子。昂傑婁向莎拉的已婚男友斗馬叟求助。對方其實深愛莎拉（所以本片並沒有醜化善良痴情的異性戀男孩！），起先（因為失戀）不肯，後來答應。昂傑婁自己出的主意，但在山野督工時想著莎拉跟斗馬叟的巫山雲雨未免不爽，脾氣突然兇悍暴怒被工人們說跟「他」父親如出一轍。這又是本片高招。即使是女性、即使是同志，也會有潛在的暴力！

寶寶出生了，昂傑婁與斗馬叟都在場，恰似我很喜歡的一幅對聯：「天增歲月媽增壽，春滿乾坤爹滿門」！超越男、女、同性戀、異性戀，彼此相容，無恨，都愛孩子！觀眾中有些女性（或女性主義人士）認為莎拉為了生個孩子害自己難產喪生，代價過大，太不值得。本片有位美少男尼勾里諾（Alessio Vassallo飾演）要來採石場打工是因為父親生了幾個女兒使得家裡更窮，但被昂傑婁的父親斷然拒絕，既呼應昂傑婁的父親往昔恨妻生女的緣由，又省思社會重男輕女害得窮人更窮到頭來被生下來的男孩（譬如這位美少男）也受累只好做苦工（而且還被拒）！尼勾里諾後來還陰錯陽差間接造成情慾出軌（強迫姦淫別的女人）的惡棍（昂傑婁的父親）落井喪生。本片非但沒有怪罪這位美少男，反倒讓昂傑婁的媽媽慶賀自己出頭天！女性主義或女同性戀從來不恨純潔善良男孩，由此可見。（只有心術不正傢伙才抹黑說她們恨所有的男人！）本片收場時，昂傑婁突然一襲女裝抱著嬰兒去天主教儀式的莎拉喪禮，等於標示還原昂傑婁為昂潔拉的性別，等於脫去「依附、冒充異性戀夫妻」的外衣，公然向宗教也向社會宣告她跟死者的性偏好是女同性戀！女性或女同志的身體或許會死亡（譬如莎拉），女性主義與女同志的靈魂非但殺不死，而且在本片結局大躍進，人與神都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