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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情人》裡有兩個人,一個人的生命從來沒有出錯,另一個人的生命則從來沒有作對。

文:黃以曦(轉載自樂多新文創

1

在英國政府裡擔任要職的史蒂芬(傑瑞米艾朗飾)偶然邂逅了年輕的安娜(茱莉葉畢諾許飾),立時被深深吸引。幾天後再度相遇,安娜竟是兒子馬丁的女友。兩人背著馬丁與史蒂芬的妻子,開始了一段無法見光的戀情。

2

《烈火情人》是路易馬盧(Louis Malle)在1992年的電影,也是他人生的倒數第二部作品。路易馬盧是法國新浪潮時期重要導演,一向以作品中的畸戀,亂倫和戰亂等黑暗題材深受爭議。

路易馬盧曾說:「每部電影都是一段生命和冒險。它表達我當下關注的事物,就像談了一場戀愛。無論電影或愛情,我是相信一見鍾情的人。」,又說,「只有當回憶經由想像力渲染,電影才能達到它應得的深度。」。由此可知他對於創作與人生的觀點。

17 年後,《烈火情人》以據稱最為完整、最符合作者原初意志的方式重新上映。這些年裡,世界歷經了遽變,在21世紀,任何一部作品,不再有任何現代性的禁忌與秘密,裸露與性愛尺度甚至連噱頭都再無資格,不管我們走出戲院的生存是什麼,大銀幕上,從此是一個無規限的時間與空間之境,所有的事都可以發生,也因此,所有的事便從此極少發生。

然後我們來到一部17年前的電影之前,了然地明白,歲月能帶給人類真正的驚愕,並非前往哪一個新穎之境,而是我們終於獲得了安心的距離,在這個距離底,真正看見那些曾經不敢或無能辨識的一切,那些,對與錯之先。

3

《烈火情人》裡有兩個人,一個人的生命從來沒有出錯,另一個人的生命則從來沒有作對。

這個無錯的人並沒有特意追求走岔,而這個無對的人則慢慢修補與相處自己長年的傷痛,渴望從錯前往對—跟一個對的人作件對的事(結婚)。

然後他們遇到彼此,男人一眼就知道自己其實有個深邃的歪斜的芯,這件事將以眼前這個女人浮現、實現。女人一眼就知道原來自己終究隸屬於一個不可能全面回到正軌的命運,這件事將以眼前這個男人浮現、實現。然後他們打得火熱。

不…並非誰的遇到彼此,人們只能遇到自己。

不是每個「自己」都必須被披露與實踐,但一旦它浮出,你將再也無可能自以為精明強大地繼續作為這個原來的自己。

4

電影中狂亂、暴烈、綿密的性愛場景,確實是限制級的。然而,恰恰並非挑逗地增生給人們非份之慾,而是,它如此深沈與痛苦,迫近地挑釁,然後…,你是否可能因為看了這部片從此成為性冷感?它是否將揭發,所謂原始的單純的身體與愛戀,只要發生給如此聰明又世故的人類,那便永遠可能是關於一種人自己與生存與命運的夾纏?

《烈火情人》中,那不是情色,而是性,沒有快感淋漓、歡快、縱慾這些東西,而只是被命運兜到一處、推向一個點,然後,爆發開來。

那是一種直接(im-mediate)的方式,他們已經走到、處入一幢直接的所在,沒有中介,便再也沒有隱晦、曖昧、不確定。一切確鑿無比。終究,你走到陌生之境,你發現你原來屬於這裡。終究,你留在原地,你發現逃離的慾望其本質原就是指向原地。

全部的故事,全部的倒楣的他人,陪葬進來;關於活著的認識,它的代價或許不厚道,不得不依舊是合理的。是的,他們沒有愛上對方,只是成為自己;而那些一度錯以為是我的故事中的你們,原來並非被替換地退席,而是不曾在席。

5

最性感、最悖逆、最暴力的,有時是性愛,有時是人生存的悲劇性。《烈火情人》兼有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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