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刊於Yahoo 奇摩電影)
轉錄於 Hail to the Quiff
1997年一部英國小品電影在全球造成轟動。這部電影發生在以工業起家的英國薛菲爾,由勞勃卡萊爾與湯姆威金遜主演,捕捉了在一片蕭條衰敗中,六名失業勞工因為工廠倒閉而走投無路之下,為了養家活口只得無奈除去衣衫,在舞台上隨著音樂節奏難為情地擺動身軀,選擇以自己赤條條的軀體來迎向全世界的無情嘲弄與現實冷漠。
在喜劇基調下呈現出的是動盪不安的社會氛圍,以及大環境下三餐無以為繼的無奈情懷,恰如其份地抒解了當時底層庶民百姓的困苦心聲,因而讓這部成本不過三百五十萬美金的《一路到底脫線舞男》竟瘋狂襲捲了全球票房,斬獲了兩億五千餘萬美金的票房佳績,不僅創下英國電影的最高票房歷史記錄,更在奧斯卡典禮上風光摘下了一座最佳原創配樂的小金人。
相隔十年之後,芬蘭竟也出了一部《職業男人》代表參賽2008年的奧斯卡最佳外語片。與《一路到底脫線舞男》相似,同樣是以失業勞工的角度出發,同樣描述男性找不到工作後在家中顏面盡失的窘境,而雙方主角們選擇的出路竟也極其相似,同樣是犧牲色相、下海服務廣大的女性同胞!
《職業男人》裡的主角尤哈本是工廠裡的作業員,練就了一身修長健壯的好體格,被裁員之後他誤打誤撞地闖入了情色行業的世界,在一家妻小嗷嗷待哺的沉重壓力之下,只得拋開無謂的男性尊嚴,轉而服務起一個個獨守空閨的中年寂寞婦女。
尤哈褪去了沾滿漆泥髒污的工作服,換上俐落西裝領帶,搖身一變成為走路有風的瀟洒男人,甚至還上網刊登色情廣告,匿名化身為性愛高手麥可,標榜「健談、風趣」,並拉來好友充當自己的皮條經紀人。管他對象是恐龍或熟女,尤哈只能靠著腰部的不停扭動搖擺換來餐桌上的豐盛菜餚,嶄新的洗衣機以及新車。
正如《一路到底脫線舞男》裡的勞勃卡萊爾,《職業男人》的尤哈從一介平凡水電工到初闖情色世界的入門者,這段變身過程中自然會經歷無數千奇百怪的難題與考驗,既要克服在初次碰面的異性面前赤身露體時的窘迫羞赧,還要一面裝出老手姿態滿足客人的百般刁難,自然鬧出不少笑話。
另一方面,尤哈還要在罹患憂鬱症的妻子面前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把繳不出來的帳單偷偷塞進口袋裡以免她擔憂,又不能洩露自己賴以維生的真正職業,每日只得將皮鞭、按摩棒等營生家當偷偷帶出門,在外頭再另行換上西裝、變身成萬人迷的模樣。
而身為一家之主的男性自尊,與要求女性至上的工作特性更是格格不入,讓尤哈夾在兩種迥異身份中難以自處。當然片中也不免提及性工作者較不光采亮麗的一面,以身體作為商品難免遭人白眼輕蔑,時而呼來喚去、視如牛馬,甚至企圖白嫖者亦有之。
以女性下海出賣肉體為題材的電影著實不少,以男性角度出發的作品則寥寥可數;兩者雖然際遇相仿,但男女在社會上所需揹負的角色定位與身份地位本極為迥異,不可一概而論。正如漫畫改編日劇「夜王」裡所描述的牛郎世界,女性客人與男性大為不同,她們追求的不僅僅是床笫之間巫山雲雨的純粹快感,稍縱即逝的短暫激情喘息,更是渴望一種被愛的關懷感受,企求著肌膚貼近相親時的溫熱觸感。
《職業男人》裡的女人們或寂寞難耐、或青春不再,或家務繁忙、或獨守空閨,尤哈有時只是靜靜地聆聽她們訴苦、啜上一兩杯甜美紅酒,再在背上輕揉起舒緩放鬆的精油按摩,陪伴她們渡過最是難以忍受的孤寂時光。片中尤哈所提供的便非只是一味蠻幹躁進、抽插進出的活塞運動,更像是一場如幻夢般的擬似戀愛,或說是以肉體為武器的心靈治療。
諷刺的是,這種陪伴動機並非出自單純的善意,而是建立在銀貨兩訖的金錢交易本質上;回過頭來審視尤哈最初入行的動機,也正是因為缺乏金錢來給付帳單、養家活口。肌膚上的短暫溫熱終究只能停留在表層,無法穿透進防衛堅強的心房中,也正如尤哈雖成功慰藉了無數熟女的孤獨夜晚,同時卻也將老婆孩子都丟在家裡,缺乏丈夫及父親的溫暖看顧。縱使荷包問題圓滿解決了,也無法拉近他與妻兒間逐漸疏遠的冷漠距離。
時而逗趣得引人發噱,時而殘酷得令人無法直視,《職業男人》不僅試圖敲開藏在喘息聲背後的情色世界大門,更是在探索疏離背對的一個個冰冷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