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談‧by Aaron Hillis
如果有人再問導演布雷安德森(Brad Anderson)關於克利斯汀貝爾在【黑暗時刻】裡為戲減重30公斤的事,他一定會說:「拜託不要再問,這個問題快把我煩死了!」這位新銳導演帶來他的最新黑色驚悚作品【消失的 旅客】,總算能稍微擺脫這個回答了一千遍的問題。
Q:《綜藝雜誌》的影評說:「以通往異國的列車為主題的懸疑犯罪電影,長期以來被視為邊陲的次文類,現在重新回到軌道上了。」幾乎同時《好萊塢綜藝報》也有這樣的觀察:「故事設定在列車上發生的驚悚片是幾乎已經消失的類型電影。」你會不會覺得自己讓一個幾乎消失的故事類型死而復生了呢?
A:我和我的編劇一起編寫了這個劇本,一開始我們並沒有預設要用什麼樣的體裁,但是從觀眾跟影評的角度來看,他們可能會做出這樣的連結。我們都是希區考克的粉絲,非常喜歡【貴婦失蹤案The Lady Vanishes】、【北西北North by Northwest】、【火車怪客Strangers on a Train】等片。我們想要拍一部並不時髦或追求流行的驚悚片,場景設定在密閉、行進中的火車內,在這種冷峻高壓的環境中,會發生什麼樣的故事呢?很多人說這是一部驚悚電影,但它並不會讓人毛骨悚然,更好的說法是跟隨懸念大師希區考克的腳步,這是一部懸疑電影。
Q:消失的旅客跟你說的「時髦驚悚片」之間有什麼不同呢?
我指的是由過度風格化的小說或漫畫改編的驚悚電影,它們也許花了很多心力與成本在執行層面上,但是卻很少能看到更深層的東西。更讓我感興趣的是在異國的冒險經驗,我在多年前也曾獨自一人搭乘穿越西伯利亞的列車,那時候我就想,如果把角色們都放在一輛疾駛的幽閉列車上,一定是很刺激的事。車廂營造了一種偏執、緊張的環境,我們想要透過角色在這樣的環境中營造出懸疑的感覺,而非透過既定的驚悚片框架來嚇人。
Q:當你獨自在國外旅行的時候,是否曾經陷入某些困境之中呢?
我的旅行經驗都是非常有趣的,從未遭遇過任何的「生命危險」(笑),我大學畢業以後就開始當背包客,也是一個鐵道迷,曾經搭火車去過印度、中國和俄羅斯。在【消失的旅客】加入了很多個人的旅行經驗還有在旅途中蒐集來的傳奇佚事,但我從來沒有殺過人,也沒有跟俄羅斯腐敗的警察有過任何摩擦。當決定拍一部這樣的片,我們參考了很多資料,包括杜思妥也夫斯基的小說,他有很多作品都是關於俄羅斯的犯罪議題,班金斯利飾演的俄羅斯警探雛形就來自《罪與罰》這本小說。
(班金斯利)
Q:犯罪電影似乎是你一直感興趣的題材,從【恐怖斷魂屋Session 9】、【克利斯汀貝爾之黑暗時刻The Machinist】到【消失的旅客】,已經有三個在善與惡之間掙扎的主角了。
這些背負著秘密的角色可以為電影增加很強的戲劇張力,這些角色在本質上充滿魅力卻又同時存在黑暗的一面,我覺得非常迷人。他們總是想盡辦法要置身事外,每次覺得自己可以完全擺脫罪責了,又會碰到另外一個困難必須克服才能成功脫身,想要掩飾自己罪行的作為變的荒謬又諷刺。我喜歡的角色通常不是所謂的超級英雄,而是複雜一點的人物,可以同時存在善與惡,並在某些時刻突然對自身有了頓悟。
Q:能不能請你談談,如何在技術層面營造電影中的詭譎陰森感?
20年前我就獨自一人搭過西伯利亞列車,在電影開拍之前,我們又去了一次。那是一趟冗長又折騰的旅程。必須長時間呆在悶熱不通風的車廂裡,身邊都是不熟悉的異國臉孔,所有隨身行李都攤在陽光下。我的攝影師曾經和我合作過【黑暗時刻】,他非常長擅長營造黑暗沉重的氣氛,我們運用了很多仿記錄片的手持攝影來營造律動感,當然這也有現實層面的考量,因為我們必須在狹窄的臥鋪拍攝,只有電話亭般的大小,無法擺放太大的攝影器材。
故事發生在深冬,火車穿越最荒涼偏遠的土地,宛如行經另一個星球。火車內部的黑暗與車窗外的壯闊雪景是一個有趣的黑白對比,影片有很大一部分是在立陶宛拍攝,僱用很多當地居民來飾演乘客,雖然不是在俄羅斯本土,但很能反映真實情況。我們曾經有考慮過在加拿大拍攝,但絕對無法表現在東歐的真實感。
Q:很多人感嘆獨立電影漸趨腐蝕的價值,你怎麼看待這個部份呢?
整體而言,獨立製片的新鮮感已經逐漸消失了,也許經濟不景氣更加速了它的式微,但我不認為有所謂具凝聚力的「獨立製片世界」存在,因為每一部電影都是如此的獨特,不同的電影工作者尋求不同管道的資金來源,拍攝出不同類型的電影,你很難從中指出一個趨勢,真的。
我覺得自己非常幸運,過去我的幾部電影都有來自歐洲的資金,這部電影是西班牙、德國、英國的共同製作,他們非常尊重導演原創的電影概念。1998年我參加日舞影展的時候,獨立製片風行一時,那時是獨立電影的青春期,那個美好的年代已經過去了,現在環境變得有點艱難,但是我並不擔心,我持續再為下一部電影募集資金,也仍然會繼續在歐洲尋求發展,我覺得創作者在這裡所能得到的機會比留在美國多太多了。
Q:除了《罪與罰》,你最近還在讀哪些書呢?還透過哪些媒體吸收資訊呢?
說起來好笑,我的第二個孩子剛出生,在我的第一個孩子跟第二個孩子出生的這段期間,我幾乎都沒看什麼電影,因為我都在家帶小孩,也因為專注在寫劇本,所以我也避免去看其他的電影。我在家裡讀麥卡錫的《長路》,我想把這部既殘酷又感人的小說拍成電影,但是很遺憾有人搶先我一步了。我的下一步是計畫拍一部音樂電影,希望拍一個浪漫、憂鬱又甜美的故事,絕對會跟【消失的旅客】的調性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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