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影電影:12.13 給莫妮卡的華爾滋 12.24人約巴黎

文／鄭治桂

世界彼此牽連，生命穿梭流動；人與神、愛與親情，有希望與溫情的籠罩，也有意念的牽纏和罣礙，而友誼與愛情的鑰匙，將開啟另一個世界的通道；有靈魂穿越空間，也有身體拘禁如牢籠；有奇異天啟，呼喚純潔的天性，對靈性的嚮往與對恩典的感受，也有無限的想像與信心的漂浮失落，但這世間一切，都阻礙不了一顆瞬間穿梭時空的童心，連結天堂的想像。

十四歲的少女卡蜜諾，是自由的天使，她放走籠中的小老鼠，並不只是同情弱小，彷彿萬物與我，都有一條自由的出口，善良的天性，不加思索，釋放小小的生命，也釋放自己。

她是卡蜜諾(Camino)，卡蜜諾是道路(Camino)。她愛上一個名叫耶穌(Jesus)的男孩，她愛耶穌，耶穌愛她(Amo Jesus / Jesus te ama)，像海報貼在牆上，大人小孩都知道，但看見的不一樣。

什麼樣的眼睛，總是看見令人驚奇的色彩？出現櫥窗裡的紅色裙子，聖女傳記中的花香，和記憶的海灘上，姐姐彈著吉他的戀愛歌聲。在手術刀切入脊椎的剎那，看見內心的老鼠脫困而出，掀動自由的空氣。

少女卡蜜諾閃爍翠綠湖水與天空倒影的清澈雙眼，看見通往夢想的道路；世界是對立的，她的卻是完整的。

繪本萬事通先生的言語既詼諧又真實，仙度拉的灰姑娘情懷連結十四歲少女的傷心時刻，在卡通世界與仙姑相遇。窗外飛過的鳥群、老鼠、南瓜、馬車之間的聯想，從現實到想像的世界出入無礙，瞬間切換快樂天空下、她嚮往的海邊，和姐姐的愛情記憶，父親的攝影機追逐她的笑靨，但她逃避守護天使，彷彿逃避魔鬼的追趕。她的天真、勇氣、與豐富的情感，讓她遇見「世上最愛的」耶穌，她的友誼帶來「耶穌愛你」的訊息，也帶來長髮剪去之前的希望…。宏大的生命議題與少女纖細的心情感受，如千縷髮絲般牽動世界萬物，詩意的交織成生命所有的內容。

大人的世界充滿著思慮，營造一切的幸福，關切所有的意義；心靈的疑惑，要放在X光或是神父的眼前檢驗，上帝的考驗，是奇異的恩典。少女的祈禱，早熟而依舊天真；大人的教條，常令人不解。使人不安的醫院空氣，教人疑惑的修道院戒律；永遠「很順利」的手術，始終「每況愈下」的病情，她還不習慣當病人，卻已經面臨放射線和手術刀，和大人們對她生命的詮釋；現實世界分裂，而人更需要宗教？

宗教的信念，如何成為真實的希望？母親與上帝，耶穌與魔鬼，守護天使與夢靨，少女纖小的軀體如何承受對立？對愛情失望的姐姐，將少女青春凍結的母親，恩典的命運觀，對少女有些太難懂，但心願與想像，能讓夢境成真；希望與記憶，會使世界變得完整；宗教太過沉重，生命卻可以如此詩意。

愛與希望可以讓信仰潤澤世界的荒枯，但教會、醫院、母親的信仰，與學校、劇團、少年的世界，卻交錯著教條的理念與純真的童心；軀體的重量與心靈的輕盈瞬間交換著時空，海天世界與醫院病床只隔一道意念的門牆；籠子、身體、老鼠與心靈，總是相伴出現；謙順、苦修，與服侍義理的信仰，和自由與天真的愛情其實是姐妹；還有什麼比充滿愛意的秘密收藏在音樂盒裡，更可以喚起父親的淚水，像他從聖像前摘回的花朵那樣帶有溫情？而耶穌的神聖名字，何時起如維也納之名與奶油蛋糕那般浪漫香甜？

當姊姊努伊(Nuria)捧著一本《道路》(Camino)的書，與病床前的卡蜜諾(Camino)對話時，母親與姊姊們信仰的「道路」，始終圍繞在這個不像女孩子名字的卡蜜諾的身邊(女孩名字是卡蜜娜Camina)，彷彿她帶著這個有宗教色彩的名字出生，甚至電影最後一幕，姊姊不捨地將妹妹喜歡的《萬事通先生》(Mr Meebles) 童話繪本收入書架，緊靠著的，就是那一本《道》(Camino)，意象重覆，寓意明顯。影片中母親的宗教執著處處引起觀眾對於主業會的質疑，導演哈維費雪(Javier Fesser) 卻謹慎的不作評判，他的《卡蜜諾》(Camino, 2008)從世人不易理解的封聖少女的故事裡，創造了一個洋溢色彩的生命。導演面對生死課題舉重若輕，穿梭在信仰與親情之間的觀點卻謹慎細緻；他創造想像天空下的景象宏大驚人，描繪少女的情感卻輕巧細膩如小鼠般靈動，教人在淚眼中看見希望的花朵，在嘆息中仍然相信，即使世界充斥再多的驚愕與偏執，也不能掩蓋天真與奇想的絢麗色彩。

飾演十四歲少女的妮莉雅‧卡馬喬(Nerea Camacho, 1996~)那雙映出奇想世界的透明眼瞳令人驚艷不已，而《安娜，床上之島》(Caotica Anna, 2007)帶著憂傷笑靨歷劫累世的「安娜」瑪努艾拉‧維絲(Manuela Velles, 1987~)飾演卡蜜諾姐姐的虔敬謙抑也教人憐惜。「安娜」中瑪努艾拉的自由，與「卡蜜諾」中妮莉雅的純真，眼神中那一絲相似之處，彷彿年輕十歲的她，曾有的天真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