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洪光遠
當他們一前一後坐上狄最喜歡的輻射旋轉椅時,儘管遠處又爆發了一波波烽火,兩人早已陶醉在「圓滿」的愛情中。在歷經人世滄桑後,終能雙雙體會:「愛是世間最大的理由」;「愛」在哪裡,「家」就在那裡。
(本文涉及電影之情節,請斟酌閱讀)
觀賞完這部描寫南斯拉夫內戰時期離亂人間的影片後,除了沈湎在這對老夫妻冰釋了陳年誤會後的款款深情裡,也禁不住思考著:這是什麼樣的一種情感糾葛?真如兒子馬丁所說的:是一對未能殉情的羅密歐與茱麗葉所必然會面臨的愛恨情仇?
開著大紅的德國名車、載著時髦的妙齡女郎,高調地衣錦榮歸,對鄉親故友,卻處處擺出有錢大爺的高姿態,語帶譏誚、銅臭薰人;更甚的是,人還沒抵家,早已安排好法警將苦守寒窯20載的糟糠妻掃地出門。從狄弗哥那種惹人反感的出場戲,及他在幕後唆使市長蘭可、並冷眼旁觀「執行公權力」的過程,套句蘭可的說法:讓分居20年的妻子白住了這麼些年,稱得上「仁至義盡」了。當他與情婦搬進屋內、整理房間時,順手拿起擺在櫃上的妻子照片,毫無遲疑地就往窗外丟,接下來更頂下妻子工作的髮廊,讓她失去頼以謀生的工作,如此歩歩逼迫,不禁疑惑:這對夫妻之間究竟有過什麼樣的深仇大恨,可以無情決裂到這種地歩?
相較於狄弗哥的絕情,露琪亞只能一味被動地招架;雖不准兒子馬丁回去跟前夫見面,但父子天性,卻也無力制止。妙的是,在給兒子下達禁制令後,自己卻薄施胭脂(為悅己者容?),夜訪前夫,表達不准前夫接近兒子的立場。誰知不僅父子雙方沒人當它一回事,隨後還丟了工作。馬丁更是在父母的爭鬥間遊走,享受了雙方為了收買他感情所給予的諸般好,甚至於還戀上了父親的妙齡情婦,獲得母親軍官好友沙弗的各方面的協助與關照。情婦阿姿拉表面上是以勝利者的姿態進駐狄的故居,還經常隨狄同行,頗有炫耀與宣示主權之意,雖未能與馬丁一樣,得到故宅的房門鑰匙,卻也莫名其妙地獲贈一間髮廊,成了老闆娘,更因與馬丁與相偕尋貓,產生了似有若無的情愫。
貓咪波尼是片中的大伽,不僅老爺百般呵護,一個閃失,不僅勞動全鎮居民日夜出尋,還促成了阿姿拉與馬丁的孽緣。小波尼真如片中所言,只是當年讓老爺從谷底翻生的幸運之神而已?然而從狄弗哥的陳述中,與其說是他的幸運之神,還不如說牠是當年狄弗哥窮途末路時守候身邊不離不棄的貼身寵物,牠不光是幸運的象徵,更是代表著狄弗哥背妻棄子、亡命異鄉時,心靈唯一的寄託,更象徵著他失落了二十年的愛情與親情,無怪乎他會傾全力護衛牠。
當狄弗哥留給觀眾一個「冷血糟老頭」的惡劣印象時,全片風格卻在政局可能轉為危急而傷及馬丁時,峰迴路轉:由一部嘲諷人性荒謬可笑、復可鄙的喜鬧劇,變成了訴說世事無常,發人深省的作品。從上述提到幾組人的關係中,我們還見證了心理學中提到的幾種愛情類型:馬丁與阿姿拉彼此只有激情的「迷戀」(尤其馬丁對阿姿拉);狄弗哥與阿姿拉原先彼此並不了解、卻有著激情與承諾的「愚昧之愛」,到末了兩人失去了激情後,轉成了「空虛之愛」,終至分手;沙弗與露琪亞相知相惜20年、發展出近似伴侶關係的「相伴之愛」;至於片中男女主角狄弗哥與露琪亞兩人,從片初劍拔弩張、卻隱約透露出種種蹊蹺(如:狄不再與阿姿拉行房,而露琪亞夜訪狄處放話時卻化了妝)的對立關係,直到露琪亞為救馬丁直接衝撞丈夫與情敵、並說出當年爽約而讓狄弗哥獨自踏上流亡之路的原委,才化解了狄弗哥心中的仇恨(其實恨意愈深,正意味原有潛藏的愛有多深),更讓他甘願放下一切,成全他所愛的妻、兒。
片末,當他送走了所有的親人,走向空無一人的遊樂場,打算獨自品嚐那份釋然與寂寥時,竟然看見與他真心相愛的露琪亞、抱著失而復得的波尼走了過來,淡淡地說道:親自將鄉人尋到的貓咪;送來,正象徵著有意與狄弗哥接續、彌補這失落了二十年的情緣。當兩人一前一後坐上狄最喜歡的輻射旋轉椅時,儘管遠處又爆發了一波波烽火,兩人早已陶醉在「圓滿」的愛情中。在歷經人世滄桑後,終能雙雙體會:「愛是世間最大的理由」;「愛」在哪裡,「家」就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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