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憎恨黑幫,不僅僅是理智上,而是出自一種切身的憎恨。他們毀了我的國家,迫使人們移居國外,殺害無辜的人民。我知道怎麼踩到他們的痛處,知道如何激怒他們。
羅貝托‧薩維亞諾開玩笑說他長了一張黑手黨員的臉,但這並沒有幫他贏得筆下那些罪犯的喜愛,薩維亞諾不到30歲就被迫躲在警方的保護下過日子。就像是義大利版的魯西迪,他至今仍陷在打擊組織犯罪的無解鬥爭中。從1979年他出生以來,已經有3,600人在他出生的那不勒斯近郊遭到殺害。
2006年薩維亞諾出版了他的第一本書《娥摩拉—罪惡之城》,從此聲名大噪。他近距離觀察在那不勒斯為非作歹超過一個世紀的犯罪組織「卡莫拉」,書名源自於聖經中的罪惡之城「娥摩拉」,用以影射卡莫拉的犯罪與墮落。數十年來有大量電影和書籍談到西西里的黑手黨,卻極少提及關於那不勒斯卡莫拉的惡行。
結果出版以後造成空前轟動,銷售盛況超過預期,光是在義大利就狂銷75萬冊。薩維亞諾寫實的寫作風格是造成熱賣的原因之一,這本書是文學的吶喊,他指名道姓舉出殺手與犧牲者的姓名,詳實描寫犯罪的骯髒細節。
「當你橫死在街頭,身邊人群喧嚷,你發現你並不是孤單的死去,陌生的臉孔就湊在你的鼻子前方,人們摸摸你的手腳確定你是不是死了,值不值得叫救護車。這些重傷者以及瀕死者的臉上,都有一種共同的恐懼,還有死前瞬間湧現的莫名的羞恥感。」
雖然薩維亞諾的書在世界各地暢銷,甚至改編成電影即舞台劇,然而薩維亞諾本人卻無法得到義大利民眾的愛戴,因為義大利人一直很想擺脫黑幫暴力的形象,而本書暴露了太多真相。
「沒有人會原諒我所做的事。有些義大利人民恨我,認為我只突顯義大利犯罪橫行的部分。我的確談到犯罪,但我不認為我貶低了義大利。這本書主要是希望可以提醒人們,不斷成長的組織犯罪,阻礙了整個國家長期的發展。」
薩維亞諾靠著在黑幫臥底打零工近距離觀察卡莫拉,他在書中揭露的細節超出讀者預期,像是毒品、勒索、時尚產業、運輸與政治,都有黑幫的介入。他還寫到旅遊勝地托斯卡尼如何把垃圾違法送到南方,以維持當地良好的環境。以及為什麼金錢對年經的幫派份子來說並不是最重要的東西。書中還有一章特別提到幫派份子如何模仿好萊塢黑幫電影裡的犯罪情節。
「像我這個年紀的年輕人決定加入幫派很少是為了金錢或權力,更多是為了追求流行,為了女人,為了當一個男子漢。他們在你還年幼的時候就教導你如何與死亡共存。」
薩維亞諾在貧困落後的南義大利長大成人,有很多人離開家鄉到其他地方尋找新生活。即使是身為醫生之子的他,同樣也在成長過程中體會黑手黨與死亡共存的亡命生涯,十幾歲的時候,他就在上學途中目睹一個卡莫拉幫派老大橫死街頭。
「我並不感到害怕,如果我繼續說出真相,持續觀察,也許就會讓我忘記恐懼。」
《娥摩拉—罪惡之城》一書出版並大為暢銷,似乎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因為威脅也接踵而至。警方甚至監聽到某些卡莫拉成員討論薩維亞諾會有何「下場」。
義大利著名作家安伯托‧艾柯曾公開呼籲:「國家當局必須公開介入,別讓薩維亞諾孤軍奮鬥。」
--全文刊載於紐約時報<An Italian Author Driven Into the Shadows by Succ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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